Sunday 11 November 2007

对于《读者》我该持什么态度

这几天考试,总算有时间处理一摞的杂志。看21期的《读者》,17页载了一篇王小波的《工作与人生》,题目、署名都没错,后面括号里写的“希  希摘自北方文艺出版社《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一书”。我一看觉得不大对劲。一是因为曾在全集里读过,对原文有印象,二是因为,王小波不会写一篇这么缺乏他个人特色的文章,这不是他风格。
书柜里找到原作,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的最后一篇。文章总共占两页多,而《读者》只留下不到一页的篇幅。选段后没注明有删节。文章前半部分全部被删,有奇思妙想的比喻、他的个人经历,也有一生主题和乐趣的论述,其中少许关于生育的调侃,也没什么不正经;后面删掉的不少字句包括一点贫嘴的,黑色幽默的,议论对象涉及“国人”的,还有在删改者眼里看似是废话的“我对这种想法是断然地不赞成,因为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就可能活成任何一种糟糕的样子”。

这种删改完全是毫无道理的,也是缺乏道德的。观点虽然不存在什么偏差,但就文章整体来说在表达作者的思想和认识上很不完整,简而言之就是片面,也有断章取义之嫌。原文要表达的意思是多方位的,前面几段绝不是白写,必须全文综合从宏观上体味。
依这种删改程度,对于原文的过分解构,过滤了作者浓郁的个人特色,只留下比较平淡乏味的那部分,这样的文章署名王小波我会心生疑窦,若是署个其他什么名字的话,我想我的评价只会是说得有道理,很清楚,没有出彩的地方,倒是很契合《读者》惯用的官方口吻。文章最重要的是什么?合理的个性发挥是其中不必不可少的。
行文这样庄重、一本正经,作者一定是不愿看到的,甚至是极力反对的:“这本书里除了文化杂文,还有给其他书写的序言与跋语。这些序言与跋语也表明了我的一些态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轻松的随笔。不管什么书,我都不希望它太过严肃,这一本也不例外。“此外,大量删节却不加注明的做法也很是违背编辑规范,都未免太不尊重作者意愿、不忠实于原文了,影响会很坏。何况还都是在主流媒体上,《读者》号称800万发行量,CCTV转播领导讲话水平那么专业更不用说。又何况你也不看看当前的形势是什么,作者死后无数人方才装作读懂了,大加吹捧顶礼膜拜,现在是“门下走狗”猖獗,你不会是想仰仗自己的强势地位四面树敌吧?这个问题很重要,有兴趣延伸的话可以参考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

这使我想起《于丹<论语>心得》,很多学者认为其中存在误读,脱离了原文所指,偏离了原文思路,她实质上是在利用《论语》传播她的个人观点,误导大众。所谓心得,是个人解读,必然会有不同理解,但你偏的太多太明显,我们都觉得有问题。既然这样,如果是无意为之,我们要质疑你的学术水平,如果是有意而为,那我们就要质疑你的学术品德。我说删改不道德,与此有些类似,都是有悖作者本意,尽管删改者没有强加自己个人观点在其上。
当然,可笑的是,现在骂于丹又成了一股不小的逆潮,沦为噱头一种了,真正有价值的反思与批判则淹没其中,难以吸引眼球。这也是符合中国特色的,充分体现了哲学辩证思想。大家都学哲学,用哲学,爱哲学——甚好,甚和谐。想学么?快去买一本《辩证法随谈》吧。

我很疑惑这是推荐者的个人行为,还是杂志认为被删部分内容不适合刊登所以和谐掉了。
如果这是个人行为,那么我严重鄙夷此人的水平和人品,而杂志社录用摘选的文章没有核对矫正就直接刊载出来,对于作者、读者和杂志本身,都是极不负责任的,这是工作流程环节上的严重漏洞。
如果这是杂志行为,你要么就别登,要么按原文走,这样胡乱搞个阉割版出来实在令人无语。或许传统平媒也有一定的苦衷,可删掉的内容怎么敏感了?不过现在全面清理整顿,牛博网关停,被封的也有Feedburner、v2ex、YouTube(十七大非常时期过后已解除)等无数,举国一片和谐景象,审查标准也各处自成一家。北京律师刘晓原的一篇文章在搜狐没有通过审查,被管理员直接删除,而在博联社却被编辑作为“精粹”文章推荐。足见这个匪夷所思的阉割标准也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了。
这次是我发现了,可被发现的总是极少数,大多数蒙混过关,以前不知道有过多少,之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能发现的人也总是极少数,大多数只是信以为真,被蒙蔽着。

关于《读者》有一个史话,创刊初期,编辑想做的杂志远不是现在这样,当时创刊号准备了一些稍显敏感的文章,出刊前夕被上级部门,紧急叫停,受到了批评,换掉了全部“有问题”的稿件,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后杂志再不敢涉及政治,说得好听点,是“不以敏感题材去争取读者”。“这次变故,对于《读者文摘》事关重大,这使它从一开始就形成了远离热点,关心人类最本质的亲情与人性化的办刊特点。虽然一切都显得有点阴差阳错。”
现在的杂志满溢着“人文关怀”,第一篇必然讲爱,而后继续真善美,这类文章空洞无物,能占到一半之多。我可以坦言,小学时读这些的确很有帮助。与此同时文学的严肃性、批评性很大程度上被弱化了,鲜见反讽、影射、隐喻。而对于一些社会问题则是具体的感人故事,抑或是空泛的概论,通常缺乏清醒的认识和理性思考,难以称的上是针砭时弊,都是点不到即为止了——这也是通病,没人敢点到。就像是《焦点访谈》,报道必须从小处做起,常见的是某个偏远小地方底层出的什么问题,反正都不是真正有钱有势的主儿:真正的问题所在是报道不得的。不过说实在的,在央视能小打小闹成这样已经很不易了,我们也要理解记者们的难处。

这么多年,从小学读到现在,我成长了,而一本杂志是相对一成不变的。《读者》总自我标榜是高考状元的必读杂志、汲取人生哲理的必读本,这是令我尤其反感的。而且文章质量良莠不齐,有些简直是小报内容的文笔加强版,很有《真爱无敌啊!我的爱情在战火纷飞的岁月》《爱情没有年龄呐,八十岁老人为何离婚》的神韵,上《知音》才算门当户对,。去年就考虑还要不要订阅,这次发现这本表面光彩照人的杂志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仿佛又认清了些,更没信心了,看来这回需要犹豫一下。
毕竟不能要求《读者》像《读书》一样,现在连《读书》都几近只剩读书了。只是,失去的传统何处追寻

附:《工作与人生》原文

Saturday 10 November 2007

你的境界是这个,我的境界是…这个,Tyler的境界是……这个

农历x月x,x节前后,烧纸。
决定同意同去时犹豫了一下,不想去,却有些不忍,更因为对于即将不绝于耳的那些无中生有的关于不孝的叱骂,彻底厌倦了再去无谓地反驳与鞭挞。竭尽全力仍没有任何零星起色迹象,一眼望不尽的废途,又比如望眼欲穿地空守活寡,谁也难始终如一地一如既往。况且至于这码子事,较之前面那些实在是很难说是否别有一番价值和意义在内。

一包一包拆开。塑料封套里面纸上印着x人民银行有限公司,不禁生疑人民银行岂也可有限公司了,再看面值匪夷所思到足以方才令人恍然大悟:原来两岸三界无不都在通货膨胀,二师兄的肉的确不是那么好吃的。还有两坨衣服,款式与寿衣相差无几,以手工的标准看来做得挺精致:左手位置一支手套,右手位置一支手套,头部还备有有一顶帽子,可见要制作如此一套衣服的工序还是很复杂的,要穿上这身考究的装束,仅附件就极其繁琐,至少,简单说来是要戴上三个套。

擦燃火柴,乍暖;继而满面焦灼,逼得人后退两步,头发才得以安然保全。反应及至颜料正浓处,焰色吊诡地飘忽起来,“鬼火!”

例行公事,说话不给活人听。
“妈呀天冷了您修修房子!”我很傻地说:“他们自己怎么修?得雇人修——哦,不好意思,是雇鬼修。”
“妈呀您有钱了买汽车!”我很天真地说:“鬼不‘就那么飘来飘去’么?怎么还用汽车?”
“妈呀您晚上托梦给大儿子,说我们送钱多着呢,他们还接着不管!”我只好缄口。儿媳妇果然是最记仇的,至此也不忘挖苦。
风瞬间抽搐,火焰闪了腰,依稀中指尖在熔化,赶忙缩回来。“你看看!刚念叨完,这就来拿了!”

事毕。仿佛两座剧烈喷射后疲软下来的活火山,猩红的浪潮在一层层余烬中贯穿涌动着。她看看我剥下在一旁的透明塑料袋,说:“收起来吧,这些烧了也没用。”

无可避免地说到老家,老家的人和事,一切都是那么寒碜:算命改名“春秋”,买彩票做发财梦;狗屁不通的混账短信,居心叵测的讨好,猥琐的衣着举止;遍地的伪劣手机店,种种惨淡的光景;服农药自尽。

风抽起羊角风,黑骸遍天曼舞,灰飞烟灭。
路灯也渐暗淡下去,眼见敌不过这遮天蔽日之势,很识相地自灭了。

回去的路不长,几步道而已。利用这短暂的间歇,他们充满成就感,居高临下,以高度现代文明下的城市人视角藐视着自己曾生活过的那片黄土地,不无得意地继续笑谈,有关无知、愚昧、迷信,以及由此而生的那些事,那些会使任何面带笑容的人都会深感笑不由衷的事而已。黑寂的死夜中一声声尖笑格外放浪。
于是忽然我就流泪了。
半晌他们察觉了,隐约感到谆谆教诲孕育出了可喜成果,可以向自己汇报功绩了,欣慰而兴奋,迫不及待地追问确认:“你也为他们觉得悲哀了是吧?”
我说,不,我是为你们悲哀,你们这些愚昧的中产阶级,庸俗的小市民,伪知识分子。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你们是有那么一点可以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的资本,有那么一点主动被提着脖子看杀头的本事。

待到垃圾桶旁,她饶有兴致地向举世宣告道:“你看我把塑料袋都扔进垃圾桶了啊!”终于,在我们多年酒精考验的先进党员干部身上,我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值得我们广大普通人民群众学习和倡导的科学发展观、可持续发展原则的伟大实践。